－Noline無直線－

《GOOD NIGHT, GOOD NIGHT》

1.《兔子叔叔》這本之外的番外後續。

2.梗製造機的題目：①只注視著我②晚安,晚安③趕在那傢伙睡醒前

外頭正下著傾盆大雨，豆粒大的雨滴不停撞擊著灰色的世界，陣陣雨聲充斥整個寢室，就連手嶋的腳步聲，也被那雨聲給掩蓋了。

手嶋的心情不是很好，儘管他鑽入被窩時嘴角依舊保留著那一貫的弧度，但臉上仍流露出一絲煩躁，於是今泉開口問了：「……還在跟他吵架嗎？」

「……嗯。」手嶋點點頭，臉上的微笑垮了下來，如同外頭的天氣一樣換上一副疲憊的容顏，看他這樣，今泉也只能伸手搭住對方的肩膀，讓對方的頭顱可以靠在自己肩膀上，在彼此身體有所連結的瞬間，他聽見對方發出好長好沉的一記嘆息。

他們口中的「他」，也就是手嶋今年已經滿十二歲的兒子，這幾天正跟手嶋冷戰中，畢竟是父子之間的事所以今泉不會過問那麼多，但對於這兩人這次會吵得這麼嚴重有些意外，在今泉記憶中，這對父子吵架通常不會吵過隔天，但這次卻持續了好幾天了，就連今天今泉留下來過夜，他也不會特定過來跟自己說聲「晚安」，一併被無視的感覺讓今泉有些受傷，更別說是做為父親的手嶋了。

「男生十二歲就會進入叛逆期了嗎？」

在彼此依偎著彼此的時候，今泉用這句話打破了沉默。

「誰知道啊？」手嶋輕笑說道：「我跟你都離十二歲這件事太久遠了。」

「說的也是。」

「與其說叛逆期……不如說是鬧彆扭吧。」

從唇間吐出的話語似乎帶有別的意思，配上對方眼中的烏雲，使得今泉真的好奇起來，問道：「你們是為了什麼事而吵……」

「今泉。」

一根手指抵住自己的雙唇，將對話截斷了，對上對方因微笑而瞇成一條線的眼睛，感受對方湊過來時傳遞的溫度，今泉已經知道對方下一秒要說什麼了。

「這邊有個受傷的爸爸需要安慰喔，你不救救他嗎？」

做為回應，今泉咬上了對方剛洗好澡，顯得光滑的頸部，對方很配合地仰高了脖子，讓自己的舌頭可以沿著脖子的線條，滑動到下額的位置

今泉覺得自己像一條魚，無法抗拒對方投下的餌食，在咬餌的時候心中響起另一個聲音：「被他逃掉了。」

「這次還是不開燈嗎？」

當室內暗了下來，只剩一盞床頭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，最近幾次的做愛手嶋都會要求關著燈，在幾乎看不清楚彼此的情況下，眼睛學習適應著黑暗，雙手摸索著彼此的身軀。

「「我這快四十歲的工程師有什麼好看的，又不是你。」

手嶋把臉邁入掌心，不讓今泉看到那皺起的眉間跟一絲苦笑，儘管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彼此都處於全身赤裸的模樣，可是對於直視今泉的肉體，以及把自己的裸體讓對方一覽無遺這些事，手嶋還是有些畏懼的。

今泉雙手撐在床上，將手嶋限制在自己與床這個狹小的空間內，在兩年前今泉就從職業車手的身份退休了，但今泉對自己的體格保養沒有鬆懈過，依舊維持著可以登上健美雜誌的身材，每一絲肌肉的紋路跟緊實度都維持著最好比例。

聞言今泉只能嘆口氣，一隻手轉而覆上對方平坦的小腹，發覺對方正微微顫抖著，在往上移動前今泉還摸了摸手嶋的腰際，發現對方又瘦了一圈，甚至能稍微摸到肋骨的形狀。

其實這個人對於自己的身材還蠻嚴格的，而且都是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要求自己，可是不管今泉說一百次「我喜歡手嶋學長現在的身體」，手嶋也不會相信的。

於是他用瑣碎的吻，還有充滿愛憐的撫摸，將自己的溫度，還有自己有多喜歡這個人，透過這樣的形式告訴對方，當削薄的身軀上印滿淡紅色的印記時，今泉撐起身子，強硬地拉開對方遮住臉地手，再一次居高臨下地看著手嶋。

那對眸子中，還存在著烏雲，而手嶋只是盯著自己，明顯在期待著什麼，於是今泉順應了他的期望，烏黑的瞳孔緊盯著手嶋，像是要把對方吸入一樣，說道：「現在先不要想任何人，包括你兒子的事──」

「現在請你只注視著我。」

外頭的雨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已經停了，方才還充斥耳邊的雨聲已經消散，所以對方的笑聲、說話聲，在只有兩人的房間內格外清晰。

「你跟小孩子爭寵幹麻呢？」與這句話一同獻上的，是倒映著自己身影的瞳孔，還有如水蛇一樣纏上自己的身軀。

翌日五點左右，天還沒有亮的時候今泉就起床了，他抱著自己的衣服，在離開臥室之前看了床上的手嶋一眼，確保自己昨天在完事後有幫對方換上睡衣跟整理好床舖，以免哪天被他兒子看到過於衝擊性的畫面。

必須在手嶋兒子醒來之前，趕去客房或是客廳，還不能讓他看到自己從他爸爸臥房出來時這樣狼狽的模樣，於是他躡手躡腳地出了臥室，經過沒有開燈的客廳，清晨的低溫讓他不免打了個哆嗦。

就在他準備踏入客房前，他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剛剛經過的地方，有多少個早晨是這樣偷偷摸摸地移動呢？今泉自己都算不清，不禁有那麼一秒腦內想著：還會有幾次這樣的早晨呢？

「叔叔？」

身後響起那還沒開始變聲的稚嫩嗓音，今泉第一反應是整個人都僵直了，機械人般慢慢地轉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，只見手嶋的兒子就站在那裡，那張跟手嶋同個模子印出來的臉上掛著笑容，說道：「早安。」

「冷靜下來，今泉俊輔。」像坐雲霄飛車一樣，從那句「早安」的當下今泉整個人的血壓頓時升高，隨後理智強迫使自己冷卻下來，在簡單地用「早安」回話的同時，今泉告訴自己冷靜，這沒什麼的，不需要自亂陣腳，也迅速地想好完美的一套說詞。

可是下一秒對方投下的震撼彈，炸得他腦內一片空白──「我剛剛看到叔叔你從純太房間走出來喔，是說純太應該還在睡吧？」

實木的餐桌上擺了三副刀叉跟餐盤，兔子圖案的馬克杯裡乘著熱牛奶，今泉回過神時自己已經梳洗完，換下睡衣坐在餐桌前了，剛剛發生什麼事他完全沒有印象，腦袋就像杯中的牛奶一樣純白。

「我覺得這次做得很不錯喔。」

隨著稚嫩嗓音、腳步聲的靠近，一陣甜甜的香氣飄至今泉鼻間，手嶋的兒子端著平底鍋站在餐桌前，將煎得金黃、邊部有些微焦的法式吐司倒至今泉前方的盤子，還有他自己的盤子內。

果真如他所言，盤內的成品是今泉看過最好的，但看著對方在自己面前的位子坐下，今泉忍不住問道：「就我們兩個的人份嗎？去叫你爸爸起床比較好吧。」

「不用啦，」他回答地迅速且毫不猶豫：「我們在那傢伙醒來之前，好好吃頓早餐吧。」

「那傢伙……」今泉在心中咀嚼著這個有些粗魯的稱呼，看來這孩子心底還在生氣，想到昨夜手嶋對自己的疑問採取了逃避的態度，使得此時今泉有些不敢問眼前這孩子，這對父子是為了什麼吵架──剛煎好的法式吐司一放入口中，濃郁且柔和的甜味在嘴裡擴散，今泉當下很坦率地說了很好吃，但那滋味也難以撫平自己心中的失落。

這頓早餐吃得安靜且尷尬，今泉一方面擔心著對方會不會問起自己跟他父親的關係，一方面又對自己被排除在這對父子之外這件事感到難過，他吃得獨坐針氈，巴不得快點解決這頓早餐。

而就在此時，手嶋的兒子抬起頭，開了口。

「叔叔。」

「嗯？」

「你跟純太在交往嗎？」

「噗──」

突如其來的質問讓今泉噴出了口中的牛奶，手嶋的兒子皺起眉直言：「髒死了叔叔──」

在清理完自己製造出來的混亂後，今泉輕咳幾聲，試圖擺出冷靜的模樣：「你怎麼會問這個問題？」

「今泉叔叔你沒有當過小孩子嗎？你沒有當過十二歲的小孩子的時候嗎？雖然我很難想像就是啦。」

「我當然有當過小孩子。」

「那就對啦，」與今泉板著臉，戰戰兢兢地表情成對比，眼前的孩子有著慧黠的眼神，其中還閃著光芒，用一貫那種老氣橫秋的口吻說道：「你們大人總是以為小孩子什麼都知道，認為自己隱藏的很好，但其實我們什麼都知道喔，你們隱藏的事，還有你們以為我們這個年紀不會知道的事。」

「我看過你們偷偷在玄關接吻的模樣，還有你們以為我在睡覺，所以沒有克制音量的時候，其實我都聽得很清楚，關於這點，我還真希望你們像個成熟的大人可以收斂一點。」

餐桌一頭的孩子說得一派輕鬆，今泉卻聽得滿臉通紅，不禁低下頭來，見今泉的反應他開心的拍手大笑，當他的笑聲停止時，窗外透進了和煦的陽光，或許是昨晚下過雨的緣故，今天的晨光格外光耀。」

「說出來輕鬆多了，這樣我就能跟純太道歉了。」

聞言今泉抬起頭，映入眼簾的是那張與手嶋一模一樣的側臉，臉頰的輪廓跟五官還顯得稚嫩，但再過不久對方就會脫離兒童，成為少年，對方說這番話時眉頭朝中心微蹙，嘴角帶有笑意，像極了他父親。

「你跟你父親是為了什麼吵架的？」當這問題脫口而出，手嶋的兒子也漏出了「你終於問了」的表情，他聳聳肩：「就是為了你跟純太的事情啊。」

見今泉表情丕變，他連忙解釋道：「但跟你沒有關係，只是我自己在為了這件事鬧彆扭而已，剛剛把心底的話告訴今泉叔叔你後，就覺得這些話也可以好好地告訴純……告訴爸爸了。」

「──抱歉。」

今泉試著從腦海中找出一個適合的詞彙，卻只能說出一句短短的抱歉，對方的反應是投以微笑：「就說跟叔叔沒有關係了，而且我又沒生你的氣。」

「真的不生氣嗎？」

「我要生什麼氣呢？」他頭微微一偏，笑了笑：「氣你佔據了媽媽的位子嗎？說實在我又沒有對媽媽那個人的記憶，就算有，你跟純太在一起這種事也不會影響我是媽媽的兒子這件事啊。」

「而且叔叔你看看我，」他從自己的椅子上站起身，攤開雙手，就地轉了一圈，等轉回正面時，繼續說道：「我看起來跟純太一模一樣吧，就算純太喜歡誰，也不會影響我是純太……是爸爸兒子的事實喔。」

語畢他筆直地站在原地，像是要讓今泉好好看著自己一樣。

今泉靜靜地盯著他，從這個孩子還是零歲的時候，自己就看著他長大了，如今他已經要脫離兒童、邁入少年的階段；在這個孩子的身上，可以看出繼承了手嶋純太的外表，還有那成熟、世故，洞悉一切的性格，卻也有那個人身上沒有的直率。

如果這個孩子是自己跟手嶋的小孩，或許無法像現在這樣，坦率地跟自己道出一切吧？有那麼一秒，今泉陷入了這樣的幻想，最後他盯著他，只能吐出一句：「謝謝。」

「謝謝你。」他又說了一次，手嶋的兒子難為情地笑了，邊說有什麼好道謝的，邊拿起自己的空盤、刀叉與杯子，轉身準備回廚房。

可還沒走幾步，他就停了下來，喊了今泉的名字，可今泉回應「什麼事」時他卻沒有回首，只是站在那裡，用跟那個人相似的背影面對今泉。

「仔細想想我還是有對叔叔生氣的事呢。」

「咦？」

「明明就生活在一起，卻被其他兩人排除在外的感覺很糟糕吧？」他回頭過來時，依舊笑著，但眼中有一絲落寞：「我討厭只有自己被刻意隱瞞的感覺，」

「明明我們就是一家人。」

當今泉回到手嶋的臥室時，對方依舊熟睡著，今天是假日對方或許會睡到下午吧，他帶著滿身的甜味，小心翼翼地接近對方，卻見手嶋的眉頭微微蹙起。

於是今泉你微微俯下身，大掌覆蓋在對方伸出被窩的手背，一手則是輕輕按著對方的眉間，撫平那皺紋。

不用擔心的。今泉無聲的開啟嘴唇，對著對方傾訴道：「在今天晚上就，你的煩惱都會消失了。」

「所以你好好睡吧，手嶋學長。」

以不驚動對方之姿，今泉湊近落下了一吻，取代有聲的「晚安」。

【ＥＮＤ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