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第一天》
每天都會打電話給我的,是一個相當麻煩、又吵又相當自戀的傢伙。
說著「你就是小卷阿!」擅自給我取了這種綽號,強制把他的手機號碼改到我的通訊錄第一位,每天固定時間打電話來講些日常瑣事--
等我回過神來,這樣的日子竟然已經過了兩年了。
在那之後卷島就帶著被壓成兩半的手機去送修,被店員告知修復需要一個禮拜的時間,而且花費的金額遠高於重買一支手機,在被建議直接買支新的手機時,卷島不假思索地回答道:「……請把它修好咻。」
事後當身邊的人問起這一事時,卷島只是淡淡地說道:「不管是手機還是寫真偶像,都是舊的最好。」
隔了兩天,禮拜一卷島一到學校,一見到田所連招呼都還沒打,田所就搶先說道:「喂卷島,你手機是送修了還是買新的啊?」
「當然是送修啊。」卷島一邊換室內鞋一邊回道,聞言田所立刻一手握拳,並相當高興地喊了一聲:「好!我贏了!」
「蛤?」換好室內鞋的卷島眉毛如同往常,微微蹙起,看著田所的反應,抱怨道:「……別拿別人的事下賭注咻。」
「嘎哈哈哈哈哈到時候我會分你一口的,反正是鳴子那小子付的錢!」
「你還跟學弟打賭啊……」
「不過說認真的,」在卷島要進自己教室之前,田所在門口叫住卷島,說道:「這樣你應該很不方便吧。」
「不過就才一個禮拜咻,」卷島嘴角歪了歪,搖搖手道:「也沒什麼人會打電話給我。」
「嘎哈哈哈哈說得也是,除了那個箱根的傢伙--但像他那樣一週打好幾次,也該頒個獎給他。」
「不是一週打幾次,」一提起那個人,腦海就會自動響起那個聲音,「是每天都打來咻。」
窗外是蔚藍乾淨,飄著幾片白雲的天空,當白雲微微遮蔽太陽,少數的陽光透進室內時最舒服的時候,卷島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,只見前方一排睡成一遍,英文老師對此情況則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。
卷島一手托著下巴,一手拿筆在筆記本上寫筆記,筆記本一定要擺有點歪斜的角度是他的習慣,寫在筆記本上的英文字句也會超出既有的線條,往右上方微微飛揚。
在老師突然把話題扯到他去英國留學一事時,卷島轉頭看向窗外,看著如此好的天氣不禁心裡有了騎車的念頭,想著想著,突然腦海浮現起一早田所聽聞東堂每天都會打電話來時,那不可置信的表情。
「……仔細想想的確是很誇張的事咻。」
這件事已經變成自己日常的一環,對每天接到東堂電話一事感到習以為常的自己,已經記不太起來自己第一次接到他電話的反應是什麼,被別人提醒之後才領悟到每天都通信是一件相當驚人的事。
「話說東堂那小子……」就在此時,似乎有一架飛機從校舍上方駛過,聽到那清晰傳來的轟隆聲響,卷島看向遠方,看著白色的飛機雲劃過一片藍天心想:「會不會在亂想什麼咻──」
在落下今天第一道落雷之後,箱根學園頓時下起滂沱大雨,與上午風和日麗的好天氣截然不同,縱然是見慣山上天氣變化之劇烈的箱根學生,也對這突如其來的雷陣雨感到措手不及。
「好久沒看到下得這麼大的雨了呢,靖友。」
「喔,但應該很快就──你在幹甚麼啦!」
順著荒北的視線看去,站在他眼前的新開頭髮濕漉漉的,一副被淋成落湯雞的模樣,讓荒北跟班上對新開投以疑惑視線的,是他的胸膛一帶大大的鼓起,當荒北說話時還因此而動了一下。
「喔這是進化版的安迪跟法蘭克……開玩笑的,」新開笑了笑,接著拉下外套的拉鍊,一張荒北見慣的兔臉隨之迸出,小小的鼻子嗅著教室的空氣,新開將兔吉從外套內抱出,解釋道: 「因為兔吉很怕打雷的關係,我就先把牠抱進來了。」
「那也沒有必要塞在那裡吧,你這傢伙……」
「因為不這樣兔吉會淋濕啊,對吧兔吉。」新開摸了摸兔吉毛茸茸的身軀,微笑道。
「喔對了,」當新開抱著兔吉回到座位,並將其放在膝蓋上後,新開指了指坐在靠窗前方座位的一個人影,對著荒北問道:「那個垂頭喪氣的瓢蟲是尽八嗎?」
「那傢伙啊……」
看著東堂一顆頭趴在桌上,兩根長長的觸角像是吸飽水汽似的垂下,新開跟荒北兩人站在教室後方,都能彷彿看到一股黑色低氣壓盤據在東堂上方,跟平時意氣風發的他截然不同。
「還不就是前某個白痴自己把手機丟到洗衣機去洗,」荒北翻了翻白眼,沒好氣的說道:「明明這兩天都好好的──哇啊!」
「靖友──」
一張充滿哀怨,突然出現且放大的臉打斷了荒北的話;荒北怒道:「該死!別突然嚇人啊!」東堂微微往旁一閃閃過荒北的拳頭,然後一臉哀怨道:「我討厭雨天──」
「哈啊?」
「還有我討厭不能用手機跟小卷通話的日子……」東堂越講越發消沉,突然整個人攀上荒北的身體,荒北一邊咬牙說:「你這王八蛋搞什麼──」一邊想把掛在自己身上的東堂弄下來,東堂則是死命抓住荒北,口中喃喃道:「荒北!借我手機──還有安慰這麼美型的我!」
「哈啊?你在說什麼鬼話,還有別粘著我!下來!」
「天啊你忍心看我這麼消沉卻不伸出援手嗎……」東堂露出相當震驚的表情,放開荒北後退幾步,似乎被荒北的全力抗拒給打擊到。
「搞什麼鬼啊這傢伙……」
「應該是鈣質缺乏或是雨天焦慮症吧,」與荒北的焦躁相比,新開顯得一派輕鬆,抱著兔吉走到意志消沉,觸角下垂的東堂身邊,遞給他自己的手機,說道:「來,尽八。」
「謝謝準人!」
「不過我沒有卷島的電……啊。」新開看著東堂眼睛閃著光芒,手指快速地敲打手機鍵盤,似乎已經記下對方手機號碼的模樣,就把剩下的話吞回去了。
「小卷快接電話、小卷快接電話──」
隨著上課鐘聲的響起,東堂耳朵貼著手機,聽著枯燥的來電答鈴,臉上的興奮漸漸冷卻,然而直到負責代課的老師進來教室時,電話那一頭都沒有傳來東堂期待的,那個人的聲音。
「小卷──為什麼不接呢。」看著手機螢幕的顯示著卷島的電話號碼,東堂的語氣充滿濃濃的失望跟沮喪。
每天都會打給他的,是一個少數被我認同的對手。
總是蹙起眉的一張臉,隨著心情而有所微小變化,當他爬坡時,會像是變了一個人,一反在平地低調的氣息,全身散發著無法讓人轉移視線的氣場。
起初只是出自於這樣的他的好奇,然而不知不覺卻發現,像這樣每天打電話給他的日子,竟然有兩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