－Noline無直線－

《少女A與松井拓人》《初戀結束之時》

曾經有想過，如果我再遇到你的話，我是否依舊對你產生心動呢？

我是否還會，有那麼一點點喜歡你的感覺呢？

但比起這些，我或許更在意的是，你是否還記得我呢？

像我這樣普通的女孩子，是否會被你記住呢？

這是一個靠海的城市，隨著夏天的腳步，似乎海的氣息與海的聲音也會有所改變；在暑假開始前一天，在學校拿完成績單，正當準備跟朋友回家時，LINE的群組跳出了訊息，國三時中學籃球社的社長辦了這個群組，將他們那一屆的社員都加進來了，而且大部分的人都是進同一所高中，所以這個群組的討論很熱絡，她在跟朋友回家的路上點開了群組，讀著未讀的訊息，似乎是已經確定屆時有誰會出現籃球社的聚會－－就在她正要回個貼圖時，這次的主催又傳了一個訊息，使得她的手指，停住了：「對了，這次二年級後轉學的松井，好像也可以來的樣子。」

「松井？啊啊－－松井拓人嗎？那個超矮的傢伙。」

「你有什麼資格說人矮啊？話說他不是搬到東京附近去了嗎？感覺會變得很潮欸。」

「我還有跟他聯絡喔，看他IG的照片沒有特別的變化呢，倒是私服非常醜。」

「但是好懷念啊－－松井那傢伙人還蠻不錯的。」

看著群組裡面因為這件事而熱烈討論的模樣，少女靜靜地站在原地，還是有些無法反應過來，走在她前頭的朋友發現她落單了，回過頭，看著少女說道：

「敦子(ATSUKO)，怎麼了嗎？」

敦子－－少女Ａ－－這才抬起頭，對著朋友說了「抱歉」然後趕上去，她將手機收起來的時候，隨意地回了一個貼圖。

聚會的當天，敦子比預計起床的時間還要早起來，她前一天已經選好要穿的衣服，但是等到要穿的時候又猶豫了好久好久，最後還是花了很多時間選新的搭配，化妝也是猶豫著要不改戴隱形眼鏡，頭髮要不要綁起來還是放下來，鞋子要不要穿有跟的－－最後還是決定用平時出去的搭配就好了，結果還沒出門就搞得自己很累。

在出門前，敦子還特地拿出以前的相簿，看著照片中那個瘦小的男孩，敦子心想過了三年，他是不是也長高一點了呢，會不會用完全不同的視線看著自己呢？

「……但是，他會不會也忘記我了。」

在穿著鞋子的時候，這個想法倏地浮現在自己腦海之中，就像是蘇打汽水的泡泡一樣，敦子搖搖頭，試圖戳破這個臆測，因為她知道，如果自己繼續想下去的話，只會變得悶悶不樂。

敦子家的玄關旁，也放著穿衣鏡，穿好鞋子之後，敦子拿著包包站在穿衣鏡前，做最後一次的確認：

「黑框眼鏡，OK；連身洋裝，OK；辮子也還是好好的……好！」對著鏡子裡面的自己，敦子說道：「加油，敦子，沒什麼好緊張的。」

「沒什麼好緊張的……！」

為了讓自己安心，敦子對著鏡子中的倒影，說了好幾次。

※※

這次籃球社的聚會大概有十多位，內容就是回以前的國中晃晃，然後一群人去唱歌跟吃飯而已，約的時間是下午兩點，幸好今天的白雲很多又很厚，所以太陽不會非常大，敦子是準時到國中校門口集合的，花了一點時間等大家都到，松井拓人是最後一個到的，帶著充滿歉意的臉在大家的注視下登場，似乎是因為在從車站到這裡的路上迷路了。

看到對方的瞬間，敦子想：「啊，他幾乎沒有變呢。」

雖然看起來還是不高，但似乎比自己高上一點了，在一群人移動時敦子的視線都停在那個人身上，髮型幾乎沒有變，但稍微退去了一些青澀，整個人看起來更穩重一點，他幾乎都是跟著其中一個男生，在大家逛校園時，靜靜聽著大家的對話，時而插上幾句，或是大家一起大笑時，微微一笑，他那笑時會不見的眼睛，也是一樣，但是過了變聲期之後，拓人的聲音也變得沒記憶中那麼怪異了。

一群人去逛了國中的校園，走過曾經唸書的教室，還有籃球社主要練習時使用的體育館，還有一起跑過的操場；改建之後的籃球社社辦變得更大一點了，但是還是很臭這一點倒是沒有變，一打開門主催就誇張的喊著「好臭！」其他人不禁笑了出來，看著拓人微笑的側臉，敦子覺得那個人的笑容，似乎變得比記憶中還要更柔和了。

「他還記得我嗎……」敦子整趟路上都在想這件事，很努力地想讓自己的意圖別那麼明顯，但拓人都在跟某個男生一起行動，自己也跟當時是女經理的那幾個人形成小圈圈，就連唱歌的時候，自己那群人的位子也是離拓人很遠，只能默默地望著那個人，根本連搭話的機會都沒有。

「小敦，」坐在自己旁邊，曾經一起當過女經理的女孩子說道：「上次跟妳告白的學長，妳給回覆了嗎？」

「嗯……還沒有，我請他再等我一下。」

「咦……？但是妳不也很喜歡那個學長嗎？」

「喜歡喔，現在也還是很喜歡。」

「那麼敦子妳到底在顧忌什麼？為什麼不直接答應啊？」

被這麼一問，敦子一時之間，也無法回答上來，她的眼神移到了前方，看著拿著麥克風，開始唱起「小小的戀曲」的松井拓人，胸口有個什麼懸掛著的感覺，她不禁喃喃道：「為什麼呢……」

※※

被學長告白時，真的是非常非常開心的，但是當下卻想起了，曾經喜歡過的那個人，對於敦子而言，掛在心上的這種感覺並不是殘留的「喜歡」，而是一種，對於自己初戀這樣結束的「後悔」吧。

自己會不時想起那個人，在經過類似髮型的人時，偶爾會想到他；經過那棟商業中心時，偶爾會想起他；當吹著海風，看著橙色的夕陽時，心中就會浮現起帶有他色彩的泡沫－－因為抱著這股思念與不甘心，所以敦子才無法那麼快的回應別人的感情。

「我到底在幹麼呢……」

晚上吃飯的時候，自己也是跟松井拓人坐在分到不同桌，而且兩桌隔得還有點遠，所以她連偷聽都無法偷聽，望著自己盤中的食物，敦子暗自嘆口氣，心想自己到底在做什麼，理應是很開心的聚會，卻因為自己過度在意那個人，而導致整天都神經兮兮的。

最後大家在店門口拍完合照之後，敦子暗自鬆了一口氣，雖然其他人都要再去海邊放煙火，但今天一整天下來，精神上都讓她累壞了，就用「家裡希望早點回去」這一點當作回絕的理由。

「欸，這麼說來，松井，你不是也要直接搭車回去嗎？」作為主催的男生聽到敦子要先回去，就轉過頭對著松井拓人說道：「既然這樣你送相武回去吧，反正路線差不多。」

「欸……？」

「可以喔。」

「咦？」

敦子腦內完全無法理解發生什麼事，現在是什麼狀況，就看到拓人走到自己的面前，微微一笑說道：「我們走吧。」

※※

走在夜晚的馬路上，能聽到海浪拍打沙灘的聲音，而且因正是夏天，也能聽到蟲的聲音－－敦子與拓人走在回敦子家的方向，敦子聽到自己心跳在不停蹦跳的聲音，她緊張到腦內什麼都想不到，完全不知道可以開啟什麼話題。

「商業區那邊變得真多呢，」結果是拓人打破沉默，他說道：「變得繁榮多了，應該假日那裡會有很多人吧？」

「啊、嗯……」有點緊張地點點頭，明明餐廳離自己的家大概三十分鐘的距離，卻覺得每分每秒都過得比想像中的還要慢：「我們下課的時候，也會去那附近晃晃買衣服……」

「不過當初真沒想過，空地會蓋起購物中心呢。」想到剛回來時，因為那個購物中心而感到吃驚的自己，拓人不禁笑出來：「那時明明就只是一塊什麼都沒有的空地，頂多有張長椅而已。」

「……嗯，真是沒想到會有那樣的建築物呢。」聽到對方提起了那塊空地，敦子的心就跳了幾拍，就在她想著，要不要問對方是否記得當時的事時，就聽到對方說著：「話說回來那個時候，還在那塊空地上，讓相武同學安慰了我呢。」

「相武同學還記得嗎？」

他還記得。那一瞬間彷彿一陣風吹響自己心中的風鈴，敦子壓抑著胸口著那股激動，對著拓人露出了今天最為開心的笑容：「當然記得，松井同學。」

之後的路上，他們聊了很多，像是之後籃球社的事情，或是拓人在白垣市養了黑貓之類的事情，敦子也有問拓人是否還有在打籃球，拓人搖搖了頭，說道：「國三之後就沒有再打了。」

聽到對方沒有打籃球後，敦子心中覺得泛起一絲寂寞，但是看著眼前的拓人，從他的笑容跟表情可以看出，或許對方已經有比籃球更重要的事情也說不定。

「是女朋友嗎？還是其他的興趣呢？拓人同學已經不那麼在意身高的事情了嗎？」

儘管如此好奇，但是敦子還是沒有問出口，就這樣兩人聊著聊著，就到了敦子的家。

「那麼我就告辭了，相武同學，晚安。」

「好的……」

兩人這樣互說再見之後，敦子轉身準備進家門，但是那瞬間，有一個聲音告訴了她：「還有必須說的事情。」使得她握住門把的手停止了，敦子看著前方的大門，聽著自己體內的那個聲音，終於下定了決心。

「松井同學！」

拓人從後方聽到了女孩的聲音，一轉頭就看見敦子追上來的姿態，敦子跑到了拓人的面前，氣喘吁吁的模樣，但拓人還沒來得及問她怎麼了，就與對方充滿堅定、卻也有些緊張的雙眼對上：「松井同學，我……曾經喜歡過你，」

「你是我的初戀。」

※※

「小拓！」

「啊……！」

正在放暑假的某一天，松井家的早餐餐桌上，擺著豐盛的餐點，但是吃飯的人卻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，瑪麗亞媽媽有點鬧彆扭的都起嘴：「我叫你好幾聲了，吃飯的時候怎麼可以發呆呢！」

「啊……抱歉。」終於回過神來的拓人，看著前方的盤子上的太陽蛋跟培根，這才發現自己不小心把蛋黃戳破了。

「你在想什麼嗎，哥哥？」一旁的奈緒也有點好奇地問道，爸爸也放下手上的咖啡盯著自己，發現自己正被全家人的視線注視，拓人連忙說：「沒事的！」然後拿起一塊麵包開始塗起果醬，想裝作沒事一樣。

回到那個城市，參加國中籃球社聚會的那個夜晚，拓人沒有想過自己會被那樣告知，自己曾經當過人的初戀這件事，拓人一直以為自己是跟這種事情無緣的。

當下自己完全愣著，什麼也說不出話來，再一陣沉默之後，拓人聽到自己這麼說著：「相、相武同學……」

「謝、謝謝你選擇我……當妳的初戀……」

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在當下，說這種話，明明還有更多更好的回應的，但聽到自己這麼說，眼前的少女卻「噗哧」笑了出來，帶著苦笑說著：「松井同學，真是笨蛋呢。」

「初戀這件事，本來就不是想選誰就選的。」相武同學邊說邊往前一步，對著自己伸出了手：「但是我的初戀是松井同學，真是太好了。」

「謝謝你，松井同學，還有……再見了。」

望著對方伸出的手，拓人呆楞了一下，也伸手回握，在碰觸對方的手的當下，拓人才發現，對方的手、還有身軀都在微微顫抖著。

離那個夜晚已經隔了幾天，但是拓人依舊會不時在想，那個女孩是抱著什麼心情，告訴自己她的心情的－－看著慢慢流到蛋白上的黃澄澄蛋黃，想著對方那顫抖的手，心底不禁有些酸澀。

拓人心中的疑問短時間無法解開，那是因為他還不懂什麼是愛情。

《END》